沈清风这一睡睡的很不安稳,许是因为执念像跟铆钉,将他狠狠钉死。
期间他做了无数光怪陆离、只零破碎的梦,有关江落的种种,有关他过去的风华霁月,有关他所期盼的同江落携手而往的未来,但更多的,是那深深的一眼。
然而这在回忆中均一闪而过,江奚将一切尽收眼底,只觉得她整个人都空洞了。这是她第一次真切的看见当时的情形,与所有她所听闻的流言都不同,这种切实的震撼与绝望,这种撕心裂肺与如鲠在喉,只言片语不足以表达,长篇大论诉不完愁肠。
江奚不知道沈清风这些年可曾同第二人讲述这件事,但此刻她终于明白,重述这样的一件事,无异于拿刀子从自己身上剐肉、从自己心头取血。
江奚僵硬地转头,却见沈清风脸上的平静一丝不露地掩盖住了波澜,江奚的心里突然生出了极端的愧感,她同时想起她更年少时曾在鹤江秋面前口无遮拦怒斥沈清风为无耻之人,鹤江秋当即面有怒色,挥拳就朝着她抡去,但是被时刻关注着的鹤晟及时拉住。
鹤晟大概早早猜透了江奚的心理,知道如果将真相告知于她,她必然隔天就直奔北岐而去了,怎还会按捺着性子随他苦修多年。
江奚张了张嘴,无数歉言堵在喉口,她一时不知如何分出一词一话。而沈清风仍没有终止回忆的意思,于是江奚只好带着混沌的头脑与一腔愧疚,继续看着。
她心里有个沉重的预感,使得她无端抗拒之后将要展现的剧情。
沈清风从昏睡中转醒其实只有一个时辰。他浑浑噩噩,头疼欲裂,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却是沈崇。
老人满头灰丝仍梳理得一丝不苟,瘦削的脸颊感觉空有骨架与皮,没有分毫肉感,层层叠叠的褶皱在他的脸上堆积,浑浊的瞳孔中吊着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沈崇没有言语,只简单看了沈清风一眼,就将他满腹的质问与怒火通通压了回去,且大有要它们就此烂在腹中的意思。
“……父亲。”
沈清风斟酌许久,最终开始开口。不知缘故的,他的声音嘶哑地如同垂死老猫。
“清风啊……”沈崇缓缓地站起身,他整个人都是瘦削的,宽大的灰袍挂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厚重。但他的腰背如同钢板,直挺挺的,没有一丝弯折,他整个人如同一根墨竹,一立便是一生。
也对,沈清风的父亲沈崇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文人。沈文人读书也读了一辈子,好在命运眷顾过他,教他用书堆砌了一条生路。沈文人从先帝开始做文官,积累了足够的资本便辞去官务,于是段骁篡权时沈家幸免于危难。
沈文人早年得一子,名“清誉”,天性沉稳,心思细腻,又自幼好学,文武双全,实乃天造之材。沈文人于是觉得欣慰,又要了次子,结果这回降生了沈清风。沈清风同样天赋异禀,聪颖过人,但天性顽劣,不知收敛,渐渐长成了不折不扣的纨绔。沈文人尝试过治沈清风,但可惜小纨绔软硬不吃,于是便由着他去了。最后沈文人觉得家中阳气太重,便又要了个女儿,取名“清月”,幸运的是,女儿也很争气,文静恬淡,知书达礼,落落大方,算是给了沈老一分安慰。
沈清风的臭名随着他的年龄的增大而越传越远,加之家中兄长小妹的对比,他更是成为了沈家唯一的败笔。
但事实上,沈清风虽含着金汤匙出生,被保护的妥妥贴贴地长大,但也不是全然长成了个二愣子。沈清风的心计远超同辈甚至于长辈,他多数时候的作为都极有分寸,遇事也从不优柔寡断,渐渐的,沈崇也看清了这点,明白沈清风心里的底,于是沈崇对沈清风往往宽松放纵大于管束,多数时候都是任由他胡作非为,事情实在大的时候,再出个面替他擦干净屁股。
沈清风这辈子很少有敬或爱的人。于爱,沈清风对沈青月尽过兄长的爱,对江落是一见钟情,期盼与之偕老的爱;而于敬,唯有沈崇。
沈清风对沈崇有敬。他打心底里知道沈崇对他的近乎溺爱的爱,于是他会仗着沈崇肆意妄为。但沈清风更忘不了的,是沈崇难能展现的严厉,以及沈老爷子的文人风骨。
沈清风十岁时,是妥妥的孩子王。有一次他带着沈清月,和一帮挂着大鼻涕泡泡的小屁孩儿,一同闯入了“红香帐”——当地著名的青楼。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沈清风还把沈清月给弄丢了。沈老爷子那时满头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黑丝,一听见这件事,当即炸出几根来。沈崇砸钱将正哭哭啼啼的沈清月砸了回家,然后怒不可遏地轰散了一帮臭孩子,接着拿出灰厚几层的戒尺,十年来第一次对沈清风动了粗——也可能是沈老爷子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对人动粗。
沈老爷子终于在沈清风这道坎上破了戒。
沈清风挨完戒尺,又被沈崇喝令着在院中生生跪了三天三夜,期间只给了三碗清水。跪完不够,还抄了三架子他老人家藏书阁里的古书,最后被摁着给沈母和沈清月磕了个方方正正的头,才勉强翻了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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